五行 or 五形？生好or 生孬？

       人的面相，潮汕话叫“五hêng5（形）”，看面相算命叫做“相五hêng5” 。多数人认为 “五hêng5（形）” 就是“五行”，就是“金木水火土” 这个五行。有资料解释说：鼻为金，眼为木，耳为水，眉为火，口为土。但不久前，有文友在微信提出，“五hêng5 ” 写作 “五形” 也许更好，因为五官（眉、眼、耳、鼻、口）是有形有象，还与听觉、视觉、味觉、嗅觉相对应。形容人的样子时常说 “块形”，如：“你家己块形生到只生，了还敢去呾人生孬（你自己长成这个样子，还好意思去说人家长得不好）？” 

        究竟写作 “五行” 好呢？还是写作 “五形” 好呢？大家可以讨论讨论。我先表态：我基本上是认可 “五行” 说的。

       老一辈（包括我们这一代）潮汕人评判人长得漂亮漂亮，主要看五官，潮汕话概括之叫“眉目嘴鼻”（漏了耳朵），也就是看一张脸。所谓的“生雅” “生好”，就是五官端正、眉目清秀；反义词叫“生孬”（mo2），就是五官长得歪（ cua2）嘴裂目（歪瓜裂枣）。身材高矮、胖瘦好像是基本不在评价标准里的。等到我们年过半百之后，知道年轻人的择偶标准里，身高条件是必须的之后，我老伴曾经开玩笑说，如果是现在找对象，我就有困难了，因为身高还不到1.7米，幸亏她当时不懂身高审美的必要性。哈哈！

      说到“生好”，“好”，本来就是美丽的意思。汉代许慎《说文解字·女部》：“好，美也。”段玉裁注：“好，本谓女子，引申为凡美之称。” 汉代扬雄《方言》卷二亦云：“秦晋之间，凡美色或谓之好。” “好”指美丽，应该是秦汉古义，《战国策·赵策三》：“鬼侯有子而好，故入之于纣。” 汉代王褒《四子讲德论》：“故毛嫱、西施，善毁者不能蔽其好，嫫姆、倭傀，善誉者不能掩其丑。” 一直到近代汉语，文献中还有保留这个词义的用例，如元代石君宝《秋胡戏妻》第二折：“他有一个女儿，唤作梅英，尽生得十分好。”

      生雅，“雅”也是俊雅、优雅的意思，《北史·李顺传》：“希远弟希宗字景玄，性宽和，仪貌雅丽，有才学。” 男子也可以称“雅”的，还如《醒世恒言· 隋炀帝逸游召谴》：“晋王广为扬州都总管，生来聪明俊雅，仪容秀丽。” “生来聪明俊雅” 简略说就是咱潮汕话的“生来雅”、“生雅”。

      长的不好叫“生孬”或者“生跛（bhai2）” ，俗语 “鄙相”（贬讽）人云：“生孬好眏（iang2）镜”（长的丑的人反而喜欢看镜子）。有人则说是：“生好好眏（iang2）镜”，则是讽刺喜欢臭美的。

      潮汕话里很少直接使用“五官”这个词，除非到了医院五官科。一般都说“眉目嘴鼻”，少了个“耳”，可能耳朵长在脸的侧面，不常看到吧。尤其是女子，耳朵更是常常被披散在两边的毛发遮挡住，就更是“左一片，右一片，隔座山头不见面”了。但是，耳朵管听觉，还是经常要提到的，常用的名词有“耳空（kang1，耳孔）”、“耳锤（耳垂）”、“耳屎（耳垢）”、“耳耙（耳挖子）”、“耳钉（耳朵上长的疖子）” 等。

        谓耳朵根儿软、容易听信别人的话为“耳轻”；不专注听人讲话形容为“耳飞飞”、“无扱耳”（没带耳朵），其结果是 “三斗油麻倒无粒落耳” 也（半句话也没有听进去）。掏耳垢叫做“钩耳（屎）”，引申指被人抓去教训一顿。

        听起来悦耳好听叫做“嬲耳”；话不动听、忠言逆耳叫做 “挌（gêh8）耳”。听起来比较合自己的心意、意见相同，叫做 “听着合耳”。道听途说叫做 “耳头耳尾听着个”，摇头晃耳叫做 “摇头拌耳”。谓人死亡（心脏停止跳动）以后，听觉神经尚未丧失听觉功能说“死人活耳”。指人不 “灵精” 为“柴目槁（gao2）耳”，变成木偶了，倒是挺生动形象的。

       眉目嘴鼻，“眉”是排在最前面的。眉毛，潮汕话叫“目眉”、“目眉毛”，也只说“眉”，在俗语、成语、谚语中多单用，如：眉清目秀说“眉精目企”，哭丧着脸、眉头紧锁叫做“眉弯额皱（riao3）”。有个词叫“髧眉”（dam3-bhoi7），“眉” 字变读为第七声，指人的 “老实无中（dêng3）用”。谚语有 “好生破家囝，孬生髧眉儿”（宁生败家子，不养怂儿子）。

        目，在潮汕话里是高频词：目屎（眼屎）、目刺毛（睫毛）、目珠、（眼珠子）、目水（眼窝里的水）、目汁（眼泪）、目镜（眼镜）等。

       哭的样子叫做“目灱（da1）目㴷（dam5）”、眼含热泪、快哭未哭的样子叫做“目箍（kou1）红红”、“目汁油夹啊夹”；看着不顺眼，叫做“目金目熊（him5，用眼睛瞟的意思）”；老花眼叫“目花”，形容眼神不好就是“目花花”、“目睎睎（hoi1）”，俗语有 “目睎睎，蛤婆看做老水鸡”（眼睛老花，把蛤蟆看成青蛙）。眼神好则叫做“目色好”、“目神好”。专门指射击的眼力则叫“目中（dong3）”，如说：“伊个目中过好，粒粒拍十环。” 骂人不小心、没仔细瞧叫做“无扱目”，如说：“你无扱目唏(hê7)，踏着我个脚哇（你没长眼啊，踩到我的脚了）！”

         “眼”字在潮汕话中少用，仅录得一个 “聪明出眉眼” ，其他引申义的也只有 “草眼（太阳穴）”、“眼在”（现在）等几条词。

       关于嘴巴的形象生动的词语也不少。小时候挤在人群堆里学 “约谜”（猜谜），就习得了“老猪母相撬——扱支嘴”（母猪打架——靠嘴巴，比喻有些人只说不练），也可以说成：“食支嘴”，则比喻义不同，指靠嘴巴吃饭。

       嘴皮子叫做“嘴鸟”，好跟人斗嘴，不服输，叫做 “嘴鸟硬”，“鄙相”之则叫做 “臭嘴”，或者 “臭嘴卵（lang6）面”。嘴水（sui2），则指说话的能力，如说：“伊支嘴水过好（他那把嘴很会说话）；”斗嘴皮子，叫做“斗（dao3）嘴水”。

       被吓到了，形容为“嘴青鼻落（lag4）” 或者 “嘴白面白”，就是 “个面青一块白一块” 的样子。黑着脸则叫 “嘴乌面哒”；嘴鼻，偏义词，指嘴，与鼻子无干，如说：“伊嘴鼻过㩼（你说话太多了）！”眉开眼笑、脸上乐开了花则叫 “嘴笑鼻笑”，与“嘴鼻㩼”一样，与“鼻”无干。

       性格执拗，叫做“硬鼻”，不知道是什么道理，就像粤语叫“硬颈”（硬脖子）一样，也是无厘头的。鼻涕长流叫“鼻流入嘴”，鼻涕与口水齐流，则叫做“鼻流囒（nuan6）滴”。最特殊的用法有二：一是用作名词，“鼻”指鼻涕，如“流（lao5）鼻” 或者“鼻流流（lao5）”，俗语有“鼻流唔知擤（sang3）”；二是用作动词，指闻，嗅，如：“鼻着芳芳（闻起来香香的）。”成语有“听芳鼻臭”（道听图说）。

       关于嘴巴的“嘴”（cui3），有专家认为本字是“喙”，我们这里暂时不使用。关于“嘴”和“鼻子”，我前面已经写了《笑嘴笑嘴，钱银加加使到畏》《听芳鼻臭》等文章，有兴趣的，可以翻出来看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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